郭嘉笑笑:“表妹的期望,做表哥的定是不能辜负啊。”
任知节不知道曹操残兵回到许都时,许都是不是已经暖和起来,石街两旁的新柳是不是已经抽出了芽,郭嘉院里的兰草是不是已经悄悄长出了花,城门口是不是还有那些总是向她扔花的少女,那里面是不是有一个揣着手炉,清瘦而清秀的青年。
她叹了口气,然后伸手握住了郭嘉正在揉着她头发的手,
郭嘉的手还是冰凉的,但此时她的手也变得冰凉的,倒不觉得冷了。
“表哥,说好的我回来了请我喝酒呢?”任知节道,“那坛子酒你独吞了?”
静默半晌,郭嘉道:“我倒掉了。”
任知节额角抽了抽:“你居然将一坛子好酒倒掉了!”
郭嘉笑了一声,另一手又将她脑袋埋进了枕头里,道:“因为你居然食言了。”
当街边新柳抽芽,燕子又回到屋檐底下筑巢时,他挖出了那坛子好酒,那个说好要回来陪他一同饮酒的人,没有回来。
郭嘉拍了拍任知节的后脑勺,笑道:“所以表妹呀,你也永远别想喝酒了。”
第二日,天气竟破天荒地好起来了,任知节还未起床,便已经听见窗外鸟雀啾啾地叫着,一只小鸟飞到窗沿,啄了啄窗棂,任知节听见响动,笑了笑,便听见阿碧娘一边走到床边,一边道:“居然已经有燕子飞回来了,也是真早。”
“过了年就是春天。”任知节从被窝里探出了头,笑着道。
“春天暖和了,知节姑娘也能出门去走走了。”阿碧娘将烧暖的手炉塞进任知节被子里,“我看姑娘在家里闷得慌。”
“知我者,阿碧娘是也。”任知节点点头,捂着手炉缩进被子里,“不过表哥说今日带我去吃好的。”
“也是。”阿碧娘道,“姑娘整日不是吃粥就是喝药,是该吃些好吃的。”
“如果有酒那就更好了。”任知节叹道,“想当年……”她顿了顿,又住了嘴,她的当年太多了,也不知道捡什么说好,而阿碧娘则忍不住笑道:“姑娘不用再说,姑娘的事我们都听说了的。”
任知节就觉得更不好意思了。
虽天气暖和了些,但出门时,阿碧还是将任知节里里外外裹了个结实,唯恐再将她冻得半死不活地回来,她只有无奈笑笑:“阿碧这是准备让我披着被子去吃饭。”
郭嘉将她拉上马车,将手炉丢进她怀里,道:“表妹太过娇弱,万一冻伤了该如何是好?”
以往任知节没少这么打趣郭嘉,她一向自诩孔武有力,如今郭嘉这一说,倒让她愣了愣,随即笑道:“表哥真的太记仇了。”
“表妹也不是第一天认识表哥了。”郭嘉笑道。
车厢外的马夫喝了一声“驾”,车厢外马蹄踏着街道磨得平滑的石板,达达声一声接着一声,任知节捂着身上的袄子,隔着车厢听着外面不绝于耳的小贩吆喝声,光只听见声音,她便能立刻在脑中勾勒出过完年后许都街头的热闹景象。
元宵节前后,她常去的那家酒肆总会卖个儿极大的元宵,只咬一口,里面的馅儿就涌了满嘴,烫得人合不拢嘴,想立即喝点儿水,却又舍不得那透进心里的甜味儿。这才刚开春,想必这元宵还在卖,她越想心里越痒痒,就想着回去的时候买上一些,请阿碧娘煮了做宵夜。
马车拐进了一处巷道,那些嘈杂的叫卖声很快便被甩在了身后,任知节还想着郭嘉会带自己去哪里吃饭,便感觉到马车似乎停了下来,车厢外传来一个声音:“马车内是何人。”
那车夫道:“马车内是郭祭酒郭大人,受丞相邀请前来相府会宴。”
任知节一听“丞相府”,便微微皱了皱眉,她迟疑片刻,然后问:“今天是在相府吃饭?”
郭嘉伸手将她揽入怀中,扶着她的肩,起身掀开马车帘子,轻声道:“表妹为主公征战数十载,差点命丧淯水,还不能蹭他一顿饭了?”
“可是……”任知节道,“我曾发誓永不见曹二。”
“有我在,你不想见的,就不必见。”郭嘉揉了揉她的头发,柔声道。
任知节一愣,随即想到反正她现在已经是个瞎子了,不光不想见的见不到,连想见的,这辈子也没法儿见到了,她苦笑一声,摸索着车厢正要磨蹭着下车去,却忽然感觉一只冰凉的手扶在了她的手心,她动作一顿,便听见郭嘉道:“车与地面距离有些远,我在这里,表妹尽管跳下来便是。”
任知节一撇嘴:“万一表哥接不住,咱俩一起在相府摔了个狗吃屎,闪了老腰,二叔不得拎我耳朵。”
郭嘉笑着道:“表妹忘了初次见面的时候了?”
任知节自然是记得的,那时她在前往阳翟的路上偶遇郭嘉,一身狼狈地上了郭嘉的马车,后来到了郭府,郭嘉先下了车,笑眯眯地朝她伸了手,扶她下车。
她握紧郭嘉的手,作势下车,而郭嘉也顺势将她往怀中一拉,稳稳地将她接住。
她自失明以来,对周遭的不确定感,此时却似 -->>
66、釜底抽薪